京都賞櫻，
不僅僅是眾所皆知的哲學之道，
在地京都人柏井壽在《一個人的京都：春季遊》中，
把「東海道五十三次」概念融入，
從日向大神宮走去南禪寺，
遇見「京都三名席」之一的「八窗席」……
這段路，光走，已經值得。
文／柏井壽；譯／涂紋凰
本系列，是以京都漫步為主題撰寫，只不過季節是在春季。那麼，究竟要漫步到哪去呢？真是令人苦惱啊！
沿著櫻花走，好像太老套。話雖如此，春天的京都要是少了櫻花，還真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。
我想到一個方法。如果很幸運地，在櫻花季節造訪京都時，可以毫不猶豫前往櫻花散步路線；但若碰到櫻花含苞待放、或者已經花落，也提供適合春季的散步路線。也就是，提供各位折衷方案。
最適合漫步春天京都的地點，還是洛西和洛東。沿著山際散步去吧！
一到春天，人心浮動，連腳步都會變得很輕盈。稍微有一點高低起伏的路線，走起來比較有成就感。
東山由南往北；西山由北往南。東西兩大櫻花賞櫻路線，出發！
洛東──漫步東山深處 從「蹴上」往東邊山麓
春天的京都漫步。一個人走和兩個人走，各有一些不同的樂趣。
京都這個城鎮，本來就適合一個人散步。因為我在這個城鎮游走數十年已經深有感觸，一定是這樣沒錯。
優閒漫步，看到有興趣的東西就停下來。仔細觀察完之後，再繼續向前走。重複這樣的散步模式，如果不是非常意氣相投的人，實在很難互相配合步調。這也是京都適合一個人散步的原因。
然而，唯一可以稱得上例外的就是春季。只有在春季，京都才會變成適合兩個人散步的城鎮。話雖如此，也不是隨處皆可，而是有合適的地點。
那就是京都的邊緣。雖然有四個方向的山脈圍繞京都盆地，但適合兩個人在春天漫步的只有西側和東側。用京都地圖看的話，就是左邊和右邊。不過，從北方看過去，西側剛好是右京區，而東側則是左京區。若要在京都街頭散步，最好牢記這些地理位置。
首先是東側。東側是右京？還是左京？沒錯，是左京才對喔！
散步的起點，就從東山、蹴上開始吧！至於為什麼這樣安排，是因為只要連接第四章的近江區，就能串連京都近江的散步路線了。
「東海道五十三次」的旅行高潮，終於要從大津的驛站前往京都了。
歌川廣弘在1833/34年間所繪的《東海道五十三次》〈大津：走井茶店〉。這個系列畫作也就是這五十三個驛站被描繪清楚的經典。
據說，當時一般旅客此時都會沿著東海道，朝三條大橋前進，但有公務在身的人，就會從蹴上走捷徑。也因為如此，我選擇從蹴上開始，往東踏上賞櫻之路。
這裡有地下鐵東西線的車站。一號出口外，就是國道一四三號線。無論古今，這裡都是連結京都和東國幹道。這個部分我會在介紹近江的篇章裡詳述，從這裡往東走，就是連結琵琶湖的山道。蹴上亦如字面上所示，是必須雙腳用力蹬才上得去的坡道。
對面稍高的小丘，就是獨佔京都水處理的「蹴上淨水廠」。透過琵琶湖疏水道運來的水源，都在這裡進行淨化處理。然而這裡不只是淨化水源的場所，對京都人而言，開滿杜鵑花的山丘也是宣告初夏來臨的著名景點。
當這座山丘開滿杜鵑花，就是淨水廠對外公開的時節，每年約莫都在黃金週正中間的時段。如果時間恰巧可以配合，請務必走一遭。櫻花季節過後沒多久，山丘上就會開始到處綻放紅色的花朵。
日向大神宮的眾神
沿著東側山麓散步，第一個想造訪的地方就是日向大神宮。日向的發音不是「HYUGA」而是「HIMUKAI」。這裡是眾所周知擁有紅葉美景的著名寺院，不過如果只在秋天造訪就太可惜了。春天有春天值得一見的景色。
單獨一條參拜道路，往山中延伸而去。剛好在正中間的地方，有座設置小小山門的安養寺（地圖E）。雖然是一座沒什麼參拜民眾的閑靜寺院，但本堂裡卻供奉著相傳是惠心僧都製作的阿彌陀如來為主神，以及開山祖師慈覺大師圓仁的造像，其實是歷史悠久的寺院。從開山祖師為圓仁法師這一點應該就可以知道，這座寺院其實是「延曆寺」的分院，把比叡山中的寺院遷移至現在的地點，以淨土宗寺院之姿，在此地重建。順帶一提，在「八坂神社」附近也有相同名字的寺院，那座寺院現在屬於時宗。是親鸞大師年輕時曾造訪的寺院，平成二十三年（2011）正逢五十年忌日，吸引許多民眾前往參拜。
安養寺、日向大神宮參拜道路（圖：維基百科）
沿著參道往深處走，就會看到一座鳥居。從這裡往右手邊前進，就會連接到山科區毘沙門堂的山道。左邊則通往南禪寺。
雖然沒有粉色花朵，不過青翠的綠色楓葉也很值得一看。更何況這個時節裡，京都境內大概沒有第二個如此寂靜的神社了。「日向大神宮」就是一座如此閑靜、空氣清冽的神社。用現在流行的語言來描述的話，可以說是在京都屈指可數的靈異景點。
儘管位於天皇家的境內，但京都幾乎沒有一間神社祀奉天照大神。背後大概是有害怕詛咒這種極為日式風格的理由吧！姑且不論原因，這座神社歷史悠久，可以追溯至日本尚無年號的時候。也就是，它是在有歷史記錄以前就已經建立的神社。話雖如此，其實這一點也眾說紛紜，就和其他寺院一樣。有一說認為該神社是模仿伊勢神宮而建。而其證據就是該神社的配置與伊勢神宮一樣，分為內宮和外宮。對於懶惰但又信仰虔誠的人而言簡直一舉兩得，京都旅遊和參拜伊勢一次滿足所有願望。
日向大神宮外宮（圖：《一個人的京都：春季遊》）
日向大神宮內宮（圖：《一個人的京都：春季遊》）
從古至今都一直很受歡迎的就是祈求良緣了。就算現在已經是「婚活」等詞彙泛濫的時代，能不能覓得良緣還是要靠神明保佑啊！
「地主神社」是專門保佑覓得良緣的稀有神社，神社境內充滿粉紅色的氛圍。這裡最有名的就是「戀愛占卜石」了！
神社正殿前放著一對石頭。我記得兩塊石頭相距二、三十公尺吧！據說只要能避著眼睛從其中一塊石頭走到另一塊石頭，就能夠成功談戀愛。到了春天的旺季，會排上很長的隊伍，是非常受歡迎的景點。這個傳說會讓人誤以為是現代才發展出來的作法，但其實相傳是在室町時代以前就有這種風俗習慣了。而且，石頭本身據說也是繩文時代的遺物。這應該就是典型的「信者得永生」吧！
話題回到該神社，「天岩戶」雖然離這裡不遠，但途中必須拐過一個直角，且位於非常陰暗的地方，所以會讓一起散步的兩個人心跳加速呢！
前往「日向大神宮」的道路很不起眼，但相較之下佔地卻出乎意料地寬廣。是要繞一圈再回到蹴上？還是要穿越直接前往南禪寺？實在叫人難以抉擇。
若是要走賞櫻路線，可以選擇走「坡道鐵路」（地圖E），然後再前往南禪寺。這裡不需要找尋特定地點，只要往左右兩側看，一定會遇見櫻花的淡粉色。
賞櫻之路。散步的秘訣是抬高下巴，讓視線自然往上。如此一來，視線就能避開走在前方的背影。
精巧的庭園：小堀遠州之美
雖然說是南禪寺，不過範圍非常寬廣。大致可區分成三區。分別是三門、塔頭南禪院與金地院，這三個區域加起來就是南禪寺了。
最應該仔細參觀的是塔頭金地院。金地院裡有小堀遠州使出渾身解數的庭園傑作。
在描述庭園之前，容我先說一些金地院的背景。
應永年間（1394-1427）在鷹峯開設的寺院到了江戶初期（1603-1867）便移至此地。傳說方丈書院為伏見城的遺蹟，創建時還擁有與日光地區並駕齊驅的東照宮。就連明智光秀為了乞求母親的冥福而在大德寺修建的「明智門」也移到這座寺院內，可以欣賞到它優美的姿態。這些據說都和遠州有關，卻未有明確的證據。
接著來說說小堀遠州的庭院。這裡有名為「龜鶴之庭」的方丈庭院。茶室為三疊台目的「八窗席」。該茶室被指定為重要文化財產，是「京都三名席」之一。其他兩個茶室分別是洛北大德寺──孤篷庵的「忘筌席」以及曼殊院的「八窗軒」。每座建築據說都出自小堀遠州之手。
然而，傳說出自遠州之手的眾多庭園之中，唯一留下證據且能證實是由遠州直接監工打造的，只有金地院的「龜鶴之庭」。南禪寺大方丈書院的庭園應該也是出自遠州之手，不過沒有明確的證據可佐證。
順帶一提，「日本三名席」常常和「京都三名席」混為一談，不過兩者完全不同。
妙喜庵的「待庵」、大德寺──龍光院的「密庵」、位於愛知縣犬山市有樂苑的「如庵」等三大茶室被稱為「日本三名席」，是因為每座茶室都被指定為日本國寶。
金地院方丈、鶴龜之庭（圖：維基百科 663highland）
日本庭園還有另一種稱為「池泉回遊式庭園」的樣式，這種樣式的主角是池塘裡的水，因此充滿動態感。如果這種庭園為「動」，那麼枯山水就代表「靜」。如果說哪一種比較能感受到生命力，我當然會說是「動」庭園。「靜」也可以解釋為無生物。因此，我認為這是試圖將永遠的生命注入枯山水的表現。宛如池塘裡的水川流不息，仙鶴築巢、龜游海原的庭院，這難道不就是印刻了悠長的光陰嗎？
庭園裡的白砂令人印象深刻。據說這寬廣的白砂象徵浮在海面上的寶船，十分耀眼奪目。
無論是寺院或者民宅，打造庭園一定有委託人，也就是屋主提出要求，而造庭師的工作就是依照要求提出構想並且監造庭園。素有近代日本庭園先驅之稱的第七代小川治兵衛，也就是植治，他也和小堀遠州一樣，汲取屋主的想法打造出庭院。
儘管後來成為人人皆可欣賞的庭園，但當初應該只是為了讓與德川家有淵源的人欣賞而打造的才對。也就是說此處的「龜鶴之庭」，當初是為了祝願德川家的繁榮昌盛而設計，想到這裡就不禁恍然大悟。
以心崇傳這位僧侶，重建了在應仁之亂中燒毀的「南禪寺」。他是家康的心腹，權大勢大可以說是在暗地操控德川家的幕後大人物，既然是崇傳委託打造的庭園，自然必須小心謹慎。遠州既是武士，也是德川幕府的臣子之一，所以勢必要打造出讓將軍以及德川家的人皆能滿意的庭園。
右手邊是鶴石，左手邊是龜石，兩石為一對。中間放置一塊平坦而巨大的石頭。這是為了遙拜建於庭院深處的東照宮而設的「禮拜石」。而且，這塊石頭後方設有象徵「蓬萊山」的石群。
鶴首據說朝向江戶，一切擺設都是為了祝德川家世代繁榮。雖然有點囉嗦，不過我想再度強調，這些細節也表現出京都的確是一個「時代都市」。光看現在的「龜鶴之庭」，無法推知造庭者遠州的想法。1632 年 5 月。我認為唯有考量這個庭園剛建好的時代背景，才能了解這個庭園背後真正的意涵。
金地院的龜鶴之庭（圖：維基百科 Daderot）
接下來回到「南禪寺」吧！
「法堂」的主神為釋迦如來佛，兩旁有文殊、普賢菩薩。「三門」閣樓上也供奉著寶冠釋迦座像。
剛才說到石川五右衛門的「絕景啊！」其實，這句話非常弔詭。因為「三門」是在五右衛門死後三十年才建立的。究竟怎麼回事？怎麼會冒出這種說法呢？
其實，石川五右衛門這個人是否真實存在，本來就是個謎。耶穌會傳教士的日記當中，記載著一名被油炸的盜賊，盜賊的名字貌似就是石川五右衛門，這段記載雖然很有名，但是也有其他同名的傳說人物，所以事情變得有點複雜。總而言之，從三門眺望的景色很美。而且三門閣樓上還有很多可看之處，希望各位也能一覽內部陳列的眾多神像。
柏井壽 Hisashi Kashiwai
1952年生，在地京都人，是京都旅遊、京都旅宿主題的領頭人物。憑著極強取材力、精準的文字描寫、獨特的眼光，造就出獨樹一幟的柏井壽風格。在美食與旅遊領域發表受人注目的評論，作品發表於《Discover Japan》《ノジュール》《dancyu》《歷史街道》等日本著名雜誌。天生熱愛旅行，現執筆京都和日本各地的遊記和散文。同時也擔任眾多電視節目與雜誌的京都特輯監督。2013年設立京都旅遊平台「日本 味の宿」，掀起京都旅宿熱潮，人氣極盛。曾推出小說《鴨川食堂》系列。
延伸閱讀：
本文摘自《一個人的京都：春季遊》，柏井壽 著，涂紋凰 譯，時報出版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