對生於昭和的文青來說,可說是從無到有
整個平成時代,就是他們
青壯時期參與、見證世界變化的象徵
令和元年,對工頭堅而言,
不會是變化的終結,
而是下一個階段開始的錨點
平成的最後一晚,天氣並不算太好,氣溫驟降,外頭還下著雨。然而這並未絲毫澆熄改元前夕人們心中的激昂熱血,澀谷、池袋,東京各地的廣場都擠滿人群,等著迎接令和新年的到來。其中就有這麼一位台灣文青,特地飛來東京、在澀谷度過平成最後一夜。他是工頭堅,台灣第一批部落客,最為人知的身份,就是「旅遊達人」,身為網路創業者,創辦旅遊媒體「旅飯」、以及「米飯旅行社」,持續探索旅行的各種模式,並開發新型態的旅遊產業。
究竟出於什麼樣的原因,讓工頭堅對日本有著如此深厚的情感,以至於要排除一切工作行程、專程飛到日本來「跨年」?據工頭堅回憶,童年的第一次家族旅行,就是隨著爸爸到東京的自助遊,而不論是城市的風貌、還是科技的先進,都讓當年的工頭堅印象深刻,東京,就是未來城市的模樣;此後,日本的流行文化,電影、動漫、音樂,全面性的輸入台灣,而工頭堅也深受影響。隨著赴日旅遊、帶團的次數越來越多,對日本的了解也越加深刻。
其實這樣的人也不少,畢竟日本對台灣的影響無比深遠。但是工頭堅在這些人當中的特殊之處就在於,他還不只是一般的哈日族,而是文青、創業家兼歷史控,對日本的歷史文化有獨到的見解,又有特殊的情懷。去年他還曾經到處走訪坂本龍馬周遊史蹟,研讀史料,只為完成已進行十年的「龍馬行」。在了解工頭堅就是這樣浪漫的大叔之後,再看他專程為了告別平成赴日,只能說是不意外。
那麼令和第一天,他選擇去的地方會是哪裡呢?請看以下介紹。
皇居
第一個,當然是皇居「二重橋」前。二重橋是皇居正門護城河上的橋,在改元的第一天,相當多的日本民眾手持「感謝平成」或「迎接令和」之類的布條,前來瞻仰新任天皇夫婦的風采。不只民眾,許多新聞台的記者與知名藝人也都前來採訪,吸引無數民眾上前圍觀拍照,工頭也在二重橋前做了一段直播。
至於二重橋得名之由,有人說是因為護城河上有兩座橋,所以叫二重;另外一種說法,則是因為靠前的石橋上有兩個石拱,遊客如果來拍照,大多也只能拍到石橋。實際上真正的二重橋並不是那座石橋,而是後面的那座鐵橋—正門鐵橋。
最初的正門橋是座木橋,架設在西之丸大手門與西之丸御殿間的護城河上。因為兩處石垣很近,所以橋的位置比較高,離護城河面比較遠。因此當時並沒有用橋墩支撐,而是以橋桁做主要結構,並在橋桁上架設支撐的構件、最後才是橋面。所以遠看,橋就像有兩層,故稱二重橋。
工頭邊走邊講解。對許多遊客來說,二重橋大約就是很普通的石橋罷了,不過如果對歷史有些涉略,就能得到另外一層感受。比方說二重橋附近的櫻田門,就是幕府大老井伊直弼被水戶藩浪士突襲刺殺、當場慘死的歷史現場,史稱「櫻田門外之變」,日本走向明治維新前的重要事件。了解這段故事,也許看到的就不只是一座城門,而是百多年前一場風雪中的廝殺、以及這件事如何推動歷史的發展。
離開皇居,搭地鐵從二重橋前站轉赴末廣町,再走幾步,就到了神田神社。
神田神社
說起神田神社,許多人或許會先想到的是每年五月中、江戶三大祭之一的「神田祭」,以及深受秋葉原動漫產品風潮的影響、推出的各種動漫人物御守。不過令和元年第一天來,主要還是來求特別版的令和朱印。
走在街上,到處都是新年的氣氛。沿途電線桿上掛著令和旗幟,每家商店也張貼佈告歡慶令和。工頭在路上,說了個神田神社御祭神的故事:日本三大怨靈之一的平將門。
工頭從一部昭和年間的老電影「帝都物語」說起,這部電影改編自同名小說,講述的是明治到昭和年間,神秘的魔人加藤保憲企圖喚醒平將門的怨靈、藉此破壞東京,以及為了保護東京、而與之對抗的人們的百年抗戰。架空的內容,結合了歷史事件與當時的時事(如東京大地震),以及作者大量關於博物學、神秘學,與風水、陰陽道、奇門遁甲的知識,在當時相當轟動。
平將門何許人也?他是平安時期的關東豪族,也是日本史上第一個敢自立為天皇的叛亂者,自命新皇,史稱「承平天慶之亂」。雖然最終兵敗被殺,卻在家鄉被敬為關東武者的代表,也是日後武家崛起、幕府掌權的濫觴。
相較於生前,死後的平將門流傳的傳說更為可怕。傳說平將門的頭顱被斬下送往京都示眾,頭顱數日不見腐爛,而且發出令人戰慄的怒號,要與朝廷再戰一場。之後將門首級又騰空飛起,直至關東才落下,地點就在如今東京大手町站的將門塚。到現在,所有辦公樓的座位安排,都不敢將屁股對著將門塚,怕招致噩運,就曉得平將門怨靈之名有多顯赫(不過也有很多人專程去參拜將門塚,祈禱不要被開除,因為日文的首級與開除同音)。
而這座神田神社,據說是在高僧指點下所建造,將神社作為平將門的身軀,以消弭其斬首之恨。到了江戶幕府時代,德川家康將神田明神封為江戶總鎮守,平將門就跟學問之神菅原道真一樣,從怨靈轉而成為守護神,鎮守江戶北邊的表鬼門,保衛江戶安寧。就好像……最頑劣的學生當上了風紀股長?
令和第一天,來神田神社參拜的人非常多,完全進不去。還好依然求到了朱印。參拜完畢,在神社附近隨便找了家中華餐館,吃了碗麻婆麵,再去銀座買了份日本古地圖,結束;沒有美食、美景,對部分人而言,似乎稱不上什麼好行程,然而世上總有一小部分的人,眼中所看到的不只是現在,而是眼前景色的過去與未來。如今只要有錢,全世界哪都可以去,旅遊無非從甲地到乙地,吃差不多的食物、逛差不多的商店。
讓這一切成為可能的,正是網路所帶來的全球化效應。網路與各種技術帶來的便捷,的確讓旅遊成本降得更低。網路的萌芽與迅猛發展,就剛好是整段平成時代。工頭堅在成為旅遊達人之前,是台灣網路創業的先鋒,號召各路英雄投身網路產業、發表評論,在一片廣袤無垠的未知領域中探索前行至今。走過平成,網路已經是我們這個時代理所當然的工具,像是延伸的軀體。
大眾以科技餵養形軀,找住宿、找餐廳、滿世界找打卡的背景;但科技之力,還足以餵養心靈。我們比任何時代的人們都更容易抵達歷史現場,取得的資訊量也超過往昔,借助海量資訊,不論是紙上臥游、還是實地走訪,古代只有貴族與高級知識份子才能享受的知識愉悅,門檻已經大大降低。
這樣的轉變,對年輕人而言或許理所當然,然而對生於昭和的文青來說,可說是從無到有,整個平成時代,就是他們青壯時期參與、見證世界變化的象徵。令和元年,對工頭堅而言,不會是變化的終結,而是下一個階段開始的錨點。
文字側記:徐家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