窺見飯店餐桌上的明亮燈火,不禁讓人想在這裡住上一晚。
明治時期,日本的領導者為了獲得世界各國的認同,開始意識到能夠接待外國人的飯店是必要的。向草野丈吉(於長崎開設西洋料理店的第一人)提議創立自由亭飯店(大阪的第一間飯店)的人是五代友厚;讓京都常盤飯店(後來的京都飯店,現今的京都大倉飯店)開業的則是伊藤博文;追溯築地精養軒飯店的源頭,則可以看見岩倉具視的名字;至於奈良飯店,也是參考後藤新平的意見才建造成迎賓館的樣式。
最具代表性的例子,就是帝國飯店。
外交部長井上馨為了改正與外國締結的不平等條約,採取歐化主義。首先進行的,便是建設具備住宿功能的西洋館——鹿鳴館,並召開舞會等活動,向外界大力宣傳---日本已躋身文明國家之列。
不過,後來井上氏卻因為政策失敗等原因辭職下台。表面上看來,他的志業功敗垂成,但實際上,井上氏卻說動了財團,同時從宮內省募集到資金,在鹿鳴館旁建造起另一家飯店,也就是帝國飯店。飯店於一八九○年(明治二十三年)開幕,建築甚至比鹿鳴館更加富麗堂皇,想必井上氏也心滿意足了吧。
後來,帝國飯店與築地的大都會飯店(メトロポ—ル ホテル)合併。以美人畫著名的畫家鏑木清方曾表示:「窺見飯店餐桌上的明亮燈火,不禁讓人想在這裡住上一晚。」
帝國飯店完工後,成為國內外賓客的住宿場所,新的文化也開始層層累積。每年天長節(天皇生日)舉辦的晚間宴會、著名人士的結婚典禮等都會在帝國飯店舉行。在種種活動的訓練下,帝國飯店的西洋料理技術日益精進。日本的西洋料理,可說是從飯店內部發展起來的。
飯店內負責西洋料理的人才輩出,東有帝國飯店與新格蘭飯店,西有神戶的東方飯店,形成料理技術的基礎。筆者曾從東方飯店大廚口中聽到下述這席話:
所謂的廚師,在過去,若沒有在東方飯店修業過,其廚師的身分是不會受到承認的。
即使到了戰後,只要在履歷表上填入帝國飯店或東方飯店等名字,資歷便如鍍上金箔一般,無往不利。
另外,以負責天皇料理而聞名的廚師秋山德藏,他在修業時代憧憬的前輩是五百木竹四郎。五百木氏的名字,在杉森久英的小說《天皇的廚師》(「天皇的御廚」原著)中也以實名登場過:
「像你這樣,離開自己的工作崗位特地前來學習的人,我還是第一次遇到。」
「因為聽聞五百木先生是現今日本第一之名人。」
實際上,秋山氏和五百木氏兩人僅相差一歲,曾一同在築地精養軒飯店工作,雙方保持著良好的競爭關係。裝扮時髦、擔任東京車站飯店(東京ステ—ションホテル)經理的五百木氏,其拿手的燉牛肉是該飯店的招牌料理。熬煮醬料後過濾、過濾後再熬煮,這道程序必須反覆地進行一個月的時間。據說將巧克力色澤的醬料放入素燒瓶中保存,若仔細觀看,會發現醬汁表面散發的光澤,竟然還可以反射出觀者的面貌。
對一般人而言,原本高不可攀的大飯店,在東京車站飯店開幕後,一口氣拉近了距離。約九十年前的雜誌《建築畫報》曾報導:「東京車站飯店的繁盛昌隆,一方面可說是因為日本人逐漸了解了西式飯店手續的簡明和效率……」一九一五年(大正四年)誕生的東京車站飯店,是日本首座與車站建築連結的飯店,並且因為地理位置受到商用旅人的厚愛。
這或許是原屬於另一個世界的飯店,向一般人跨出一步的瞬間。但是,說到飯店的利用細節,當時的人們,又理解了多少呢?鐵道省在《觀光地與西式飯店》中,曾向使用者呼籲如下:「當服務生為你介紹住宿房間時,要記好自己房間的號碼」、「餐廳就不用說了,就算在走廊,也像在室外一樣會被他人看見。在這些場所請務必注意自己的服裝儀容是否合乎禮儀」。
對於現在的我們來說,這些都是理所當然、毋庸贅言的常識,但是對於當時初次使用飯店的人們來說,不知道的事也許多如牛毛吧!
(本文摘錄自《觀光時代:近代日本的旅行生活》,蔚藍文化出版)